我书读的少,你别惹我。

10.17

外面下大雨,我躺在床上,猫没有来。这个时间要是不睡觉,就会更加深刻的认识自己——一个废材。

比成为废材更痛苦的是废材也会爱人。

我不是同性恋,但是我知道我深爱路遥。09年暑假的时候,她骑着自行车载我去XX三中找朋友耍,当时道路两旁的橘子树已经结了果,半熟的橘子伸到了路边,抬手就可以摘。我们坐在无人看守的路边,摘了几个橘子吃。我已经忘了那些橘子的味道,大概是酸酸甜甜,那时的橘子大多这个味。吃饱路遥说你知道吃橘子吃多了最烦的事情是什么吗?问完这句话安静的路边就会传来几声能撕裂虚空的巨响。路遥扔了橘子边跑边笑,还好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
我之所以能如此清晰的记得那一天,是因为到了三中,她的朋友,将我们两个来来回回地看了两遍,最后统一得出一个结论,我们长得太像,像孪生的姐妹。

我是那么憧憬路遥,她那么完美,完美到让人想摧折。人对美有本能毁灭的冲动,这不是我随口一说,你可以看看身边人嫉妒的嘴脸,再看看古来今往数不清的不得善终,他们都完美,完美让他们不得善终。我作为一个无用的废材,也有这种见不得人冲动,这个冲动没办法付诸行动,所以我曾经做了个梦。

梦里的路遥在做梦,梦到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在床上醒来,但这一天她醒来时不着片缕,身下的床单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。他的身体像他的人一样完美,她很幸运没有体会到痛苦,可是她并不开心,没有经历被摧折的过程,便不算被摧折吗?

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依然没有答案。

跟路遥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高二,她得了空,从离三中很远的七中跑来。我想这应该是来看我,因为这个学校除了我,再没有其他人值得她来。

她来的那天只跟我匆匆见了一面。我记得那时还是夏天,当时正中午,太阳像个白炽灯,谁也不敢跟它对视。那时间在外面走几乎碰不到一个人,世界仿佛只有白晃晃的日头和道旁红黄色的尘土。有破旧的公交车过来,毫不在意的一路轧过去,带起一大片的灰尘,世界一片污糟,隔着漂浮的尘土看谁都不干净。

路遥在马路对面下了车,我们走上一条很窄的泥巴路,路遥问,你最近还好吗?我答,好,你呢?于是她也回,我也挺好的。

第一次见到路遥的时候,他还不认识我。那时候阳光跟现在一样毒辣,毒辣到让我怀疑在外面待久了我可能会变成一块腊肉,先是被晒出一层油,然后变得黑不溜秋,最后干瘪瘪。她那天把头发全扎了起来,双马尾上夹着假发发夹,假发是蓬松外扬的细卷发,一直在往外侵略扩张。她长得很漂亮,很漂亮的人总是带点侵略性。我站在楼梯上看了她好一会,她的脸很圆,还带点婴儿肥,皮肤水嫩纤细,被阳光暴晒出了两坨红晕。我就这么看她,她也看向我,然后开始微笑,这笑就跟午间的阳光一样,照在人身上一片火烧火燎,这个时候人跟腊肉也就真的没什么区别了。

路遥终于也认识我的时候,是六年级我们被分到了一个班。开学那天她靠在窗边对着我笑,我也对她笑,像认识了很久一样,毫无疏离之感。笑完她就跑来征求我意见,说要不然我们一起睡吧?我说好啊。

那时候还是小学。乡下小学床位少,两人一床,学校一开学就要搞床友分配,颇有点封建包办婚姻的味道。我们作为为数不多自由选择的,感情发展比包办的自然要好很多,成为好友不过是顺水推舟。只不过这就显出我们现在的奇怪,第一次见面就想一起睡觉的人,现在碰面,却无话可谈。

就这么走了几分钟,路遥突然问我,你还记得阿江吗?

我还记得这个人,是因为这个人,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的讨厌放假和开学。

山区的重点中学交通不便,一个月才放一次假,一次假一个星期。按理说这种环境既不适合早恋,也不适合暗恋。太长时间的分离和相处,都会给感情带来损伤,只能分心到其他事情上来延缓厌倦。就像我想阿江,在放暑假和上学的时候想的最少。暑假太长,我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怪奇小说吸引走注意力,无聊的时候,我可能会看一本书好几遍,但是极少会无聊到想他很多遍。我想他的时候一般是每个月要放假的时候,而最想他的时候永远是每次放假归校的那天。

我知道他即将出现的时候,就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,只会杵在教室门口,瞪着自己没什么神采的死鱼泡眼,直愣愣看着校门口的方向,无意识的张着嘴呼吸,丑不可言。

初中毕业的那天,我终于想起来我跟阿江曾经也是朋友。有段时间我们很不吝啬交流,每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。我想了解他的一切,包括跟我不一样的身体构造。毕业那天我想起这段友谊,颇为忸怩,但还是故作不经意的问,阿江,你想去哪所高中?他看着我礼貌的笑了笑,我说我想去一中,你呢?他还是没有作答,我只能灰头土脸的走了。我一直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又丑又蠢的样子,生怕会被人提及。

路遥问我记得不记得这个人,我当然是记得的。所以我说,记得啊。

当她再沉默的时候,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并非标准答案。我以为这个问题无非也就三个回答方式:

记得。

不记得。

记不大清楚了。

除了记得,其他的回答路遥也可能选择沉默绕过。不过更可能会告诉我,曾经有这么个人,做过这么些事。我知道她跟我一样迫切的需要说些什么,由此她肯定会反复用曾经来让我记起。所以我说记得。我以为路遥会跟我聊聊他们的近况,或者他们还有联系,或者还曾经提起过我这个老友,结果路遥再次默不作声。我们一路从校外走到了市政府,在此期间没再说过半句话,等公车来之后便就此分手。

从市政府走到学校需要15分钟,市政府因为太过奢华,放在十分凋敝的市中心,恐怕要被人天天拍瓦,所以建的十分偏远。而我的高中校区建的更偏远,因为有两面临着本地最大的一条河,一面又经常有人执勤,想绕过学校非得涉水过河。不逃课的时候可以坐在河边惬意地吹吹风,逃课的时候往河边一走就是自投罗网。是以我一直都这么觉得,我们学校之所以这么偏,就是为了让学生无路可走。

路遥走了之后我从正门进了学校,我可以自由地进出封闭式学校,是因为我认识郭大娘,我要进学校只用告诉门卫,郭大娘说她女儿过两天就回来。

再去寝室是不可能,我便跑到了学校废弃的旧礼堂。一个人在礼堂想了很久没有想通,难道她来,只是想知道我还记不记得这个人?我想告诉她,我始终不相信你会喜欢阿江,也不相信阿江会喜欢路遥。

他们是云泥之别,阿江是泥,路遥是云。

我很爱她,不过我不是同性恋,我希望她来看我只是为我,是像我爱她那样,充满矛盾的爱我,这爱让她会走很远只为看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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